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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嚴(yán)家父子

小說:提前占坑作者:破賊校尉時間:2025-02-24 21:30:05

  嚴(yán)府位于東城,方圓連綿數(shù)里,水榭樓臺,雕梁畫棟。石奇水秀,花麗草艷,比裕王府還要大,還要奢華。

  在一處臨水軒樓里,二十多位美女粉黛艷容,身穿飛鳳絲繡衣衫,分列兩邊。

  樓里點著幾十支手臂粗的蠟燭,插在銀燭臺上,把屋內(nèi)照得亮如白晝。

  燈光下,白玉屏風(fēng)上鑲嵌的各色寶石閃閃發(fā)光,其它各處金銀器皿,珠寶裝飾,閃爍耀眼。

  正中有一座象牙寶榻,四周圍著金絲帳,里面斜臥著一人,旁邊坐著兩名美姬,給他喂食鮮果食物。

  他就是首輔嚴(yán)嵩之子,工部左侍郎嚴(yán)世蕃。

  左邊坐著一群賓客,推杯換盞,好不熱鬧。右邊是一群女樂,持著各種樂器,彈奏樂曲。

  中間是六位妙齡女子,翩翩起舞。

  絲竹之聲在嚴(yán)府飄蕩著,晃晃悠悠地飄到了府邸另一邊的書房里。

  燭光下,嚴(yán)嵩從一堆文卷里抬起頭,取下玳瑁眼鏡,輕揉著眼睛。

  “慶兒又在宴請賓客?”

  坐在旁邊書桌上幫忙處理文卷的幕僚答道:“是的閣老,東樓兄在聽水軒擺宴?!?/p>

  “風(fēng)雨之秋,他還這般沒心沒肺。他母親病重,也不去看看?;噬系娜蟮詈腿f壽宮修繕之事,他也不管管。

  得意忘形??!”

  嚴(yán)嵩嘟囔了一句,卻對自己的這個兒子無可奈何。

  “胡汝貞有來投貼嗎?”嚴(yán)嵩突然想起一事,問道。

  “回閣老的話,胡部堂今日有來投過貼,里面有封信?!?/p>

  “給我,給我!”嚴(yán)嵩連忙說道。

  接過那封信,嚴(yán)嵩戴上玳瑁眼鏡,就著燭光仔細(xì)看起來,看完后滿是老人斑的臉又黑了一些。

  “閣老,怎么了?”幕僚小心地問道。

  “胡汝貞說,他覲見完皇上,去兵部述完職,原本是要來拜見我的,只是這兩日彈劾他的奏章,洶涌無數(shù),為了避嫌,他只好投份拜帖,人就不來了。”

  幕僚點點頭:“閣老,胡部堂也是為了避嫌,合情合理?,F(xiàn)在時局微妙,皇上對閣老的信任不復(fù)往常,謹(jǐn)慎些比較好。”

  “是啊,皇上,開始厭惡我了。”嚴(yán)嵩丟下信,緩緩摘下眼鏡,丟到文卷上。

  “去年萬壽宮起火,皇上移居玉熙宮,后又移駕大玄都殿,但這兩處宮殿都過于狹窄,皇上不愿久居,把我和存齋(徐階)叫了去,問怎么辦。

  我當(dāng)時老糊涂了,想著在重修三大殿,東南還在剿倭,花錢如流水,國庫困窘,想省點錢,于是就建議皇上移居南宮,結(jié)果犯了忌諱?!?/p>

  “忌諱?”

  “那里是英宗皇帝被幽居的地方,皇上甚是厭惡。我老糊涂了,居然給忘記了。結(jié)果被存齋獻策,用建三大殿的剩余木材重建萬壽宮,并推薦工部雷禮負(fù)責(zé)重建。

  自此,皇上對存齋的信任要多過老夫了?!?/p>

  幕僚勸道:“閣老,這或許只是你的一時猜測,小的覺得,皇上對閣老的寵信還是一如既往?!?/p>

  嚴(yán)嵩擺了擺手,“老夫伺候皇上有三十年了,他的心思,滿天下有誰比我更清楚。以前還只是有徐階,和裕王府虎視眈眈,現(xiàn)在又多了世子這個變數(shù),更加難說了。”

  “世子?閣老說得是裕王世子?”

  “皇上跟大臣們斗了三十多年,斗了一輩子,一直占著上風(fēng),他怎么會選一個可能被大臣蒙蔽拿捏的昏暗之主,傳嗣皇位?

  所以十幾年來,他在裕王和景王之間選來選去,猶豫不決,直到裕王世子出現(xiàn)?!?/p>

  嚴(yán)嵩此時像一位普通老人,追憶著過去,嘴里絮絮叨叨。

  “皇上終于發(fā)現(xiàn)后繼有人,他的子孫不會再被大臣們蒙蔽欺負(fù),所以才有那句好圣孫。所以景王就藩,裕王儲君之位坐實?!?/p>

  心腹幕僚聽得暈頭轉(zhuǎn)向,卻心驚肉跳。

  “世子的手段,你們是沒看出來啊,老夫卻偶爾體會到?;噬蠈υM醪槐M?,全放在世子身上。悉心教誨,親自指點。

  現(xiàn)在,怕是要進到另一步了?!?/p>

  “哪一步?”心腹幕僚脫口問道。

  看到嚴(yán)嵩瞥了他一眼,嚇得后背全是冷汗,“閣老,小的失言了?!?/p>

  嚴(yán)嵩擺擺手,“南宮,你跟了我有十年了,我一直待你如子侄?,F(xiàn)在慶兒越發(fā)地放縱,老夫指望不上他,只能靠你了。”

  “閣老客氣了,這些都是南宮該做的。東樓兄只是一時縱情而已,很快會收攏心思,重新幫閣老專心辦差?!?/p>

  嚴(yán)嵩搖搖頭,“老夫的這個兒子,太聰明了,有時候看得太明白了。聰明不好,難得糊涂啊?!?/p>

  咚咚,有人在敲門,敲得十分急迫。

  南宮連忙去開了門,原來是后院的一位老管事。

  “出什么事了?”嚴(yán)嵩驚恐地問道。

  “老爺,老爺,夫人,夫人...”

  嚴(yán)嵩雙手扶著椅子扶手,想站起來,可掙扎了一會,雙臂無力,根本站不起來,嘴里急切地問道。

  “夫人怎么了?”

  “夫人仙逝了!”老管事痛哭著稟告道。

  失魂落魄的嚴(yán)嵩跌坐在椅子上,雙目無神,悲傷到全身都麻木,只有兩行老淚無聲無息地在滿是老人斑和皺紋的臉上流淌著。

  轟!

  一聲巨響。

  一道春雷在天際邊炸響。

  聽水軒的歌女美姬嚇得驚慌失措,賓客們或嚇得手里的碗筷落地,或嚇得從座位滑落。

  唯獨斜臥在象牙寶榻上的嚴(yán)世蕃,坐起身來,揮舞雙手,哈哈大笑,笑得極為瘋狂。

  嚴(yán)嵩也被這道春雷嚇得渾身一個激靈,喃喃地說道:“春雷驚蟄!大風(fēng)大雨怕是要來了?!?/p>

  入夜,仁壽宮里偏殿里,嘉靖帝在加班翻閱司禮監(jiān)的奏章和批紅,還有東廠、錦衣衛(wèi)的稟貼。

  黃錦和幾位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在旁邊伺候著,協(xié)助他。

  朱翊鈞坐在旁邊,翻閱著嘉靖帝丟過來的奏章和批紅,時不時對答兩句。

  唉,自己皇爺爺就是這樣。

  白天修道,擺出一副不理政事的樣子。

  到了晚上就加班加點,翻閱奏章和情報匯總,了解朝廷和百官們的一舉一動。

  有時候皇爺爺會突然召見某位大臣,詢問他某件不大的事情,或者指出他的差錯。

  這樣的突然襲擊,往往會讓被問的大臣心中駭然。

  皇上深居西苑,原來什么都知道。

  我們做的事,都瞞不過他啊。

  于是心生畏懼。

  “胡宗憲有去嚴(yán)府拜訪嗎?”嘉靖帝突然問道。

  黃錦馬上答道:“回皇爺,只是投了一份拜帖,人沒去,說身受彈劾,為了避嫌就不登門拜訪嚴(yán)閣老?!?/p>

  “這還差不多?!奔尉傅蹪M意地點點頭。

  唉,我就知道。

  胡憲宗不去嚴(yán)府拜訪,皇爺爺會覺得此人無情無義;去嚴(yán)府拜訪,又會覺得跟嚴(yán)嵩父子勾連。

  所以自己才隱晦地點了胡宗憲一句,叫他做暫時“孤臣”。

  胡宗憲領(lǐng)悟到,也完美做到。

  在皇爺爺手下當(dāng)大臣,真得好累啊。

  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滕祥拿著一份上奏說道:“皇爺,嚴(yán)閣老上奏,他的發(fā)妻歐陽氏昨晚病逝,請求與其子嚴(yán)世蕃扶柩回鄉(xiāng)。”

  嘉靖帝站起身來雙手籠在袖子里,冷然說道:“嚴(yán)閣老的鼻子很靈啊,他發(fā)妻也死得是時候啊。扶柩回鄉(xiāng),這場風(fēng)雨就能躲過去了。

  不準(zhǔn)!”

  朱翊鈞說道:“皇爺爺,嚴(yán)閣老與其發(fā)妻,情深義重,天下皆知。他現(xiàn)在八十有余,入閣也有二十多年,殫精竭力,公忠體國。不準(zhǔn),有失人情?!?/p>

  嘉靖帝居高臨下地問道:“那你說,該怎么辦?”

  “準(zhǔn)嚴(yán)閣老扶柩回鄉(xiāng),其子工部左侍郎嚴(yán)世蕃奪情,繼續(xù)督造三大殿和萬壽宮。忠孝不能兩全,就委屈一下小嚴(yán)閣老?!?/p>

  嘉靖帝盯著朱翊鈞,目光森然。

  朱翊鈞毫無畏懼。

  祖孫倆就這樣對視著。

  突然嘉靖帝笑了,“你個小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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