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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失而復(fù)得

小說:盛世丹青作者:驪影時間:2020-12-17 18:00:27

  鏢局里畫被盜的事情,在小小的渭城中傳的飛快。

  尤其是昨天夜里,許多人家都聽到了念家鏢局吵吵嚷嚷的抓賊,這事情想要隱瞞,卻也已經(jīng)不可能了。

  鬧鬧哄哄的鬧了一整夜,官府的大門不開,沒有人受理這個案子。

  城門卻已經(jīng)按時開放,進進出出魚龍混雜,那盜畫賊十有八九也混跡于其中。這一下子,便如同泥牛入海,再也無人能夠知其所蹤了。

  鏢局的鏢師們沒了念想,只能垂頭喪氣的往回走。

  剛遠遠的瞧見念府大門,便見到這趟鏢的東家?guī)Я巳?,氣急敗壞的敲門。

  帶頭的是名叫魏東遠,三十上下的年紀,生的心寬體胖,倒也是一臉的福相。

  魏家是渭城當?shù)氐拇笞?,魏東遠在族中也是舉足輕重的一路人物,再加上魏家把持著渭城一半以上的布料生意,絕對可以稱得上當?shù)氐拿T望族。

  魏東遠是在洛陽做生意的時候得了這畫,準備送給生意伙伴投其所好的。

  那邊連信都已經(jīng)去了,對方就坐等著這張萱真跡那,結(jié)果這趟鏢還沒開始走,竟然就出了這等事情!

  念家晚上的鬧騰勁兒天一亮就傳到了魏東遠的耳朵里,他一時間只覺得所托非人,一面著人去衙門口等著報官,另一面親自帶著府上的家丁下人找了過來。

  這件事情,念家本身有虧,自然沒有擋駕的道理,念奴嬌親自迎了出來。

  魏東遠卻不吃這一套,這時候上下打量了念奴嬌一眼,冷笑著道:“念師傅,我魏東遠真是瞎了眼了,竟然把一趟這么重要的鏢,交到了你的手里!”

  念奴嬌乍經(jīng)此變故,熬了一夜不說,又在鄭丹青那里消耗了不少心神,這時候也面色憔悴,人也仿佛瘦了一圈。

  若是平素聽到這話,念奴嬌怕是要跟人家拔刀相向了。她這時候卻仿佛一下子成熟了不少,拱手道:“魏老板里面說話吧,鏢局里派出去抓賊的人還沒有都回來,這畫到底能不能尋回,還是未知的事情,魏郎君不必著急下結(jié)論。”

  魏東遠聞言微微冷哼了一下,倒也還算是給念奴嬌面子,隨著她往待客的大廳里去了。

  大廳里念武正在等候,魏東遠實在沒有心情跟他做什么寒暄之詞,隨意拱手便帶過,徑直冷著臉坐了,蘆笙在旁奉茶上去,他也不喝。

  念武與念奴嬌無法,只得陪同著魏東遠一起沉默的等待。

  鏢師們這時候也開始陸陸續(xù)續(xù)的歸來,只是帶回的消息都不大好。

  眼看著魏東遠的臉越來越黑,念奴嬌手里轉(zhuǎn)著自己身前的茶盞,道:“還請魏老板放心,如果畫真的找不回了,我們鏢局自然也會按照規(guī)矩來辦事。三十萬錢,十日之內(nèi)必定奉上。”

  魏東遠抬頭看了看念奴嬌,又看了看已有老態(tài)龍鐘之意的念武,嘴角上揚起一個冰冷的弧度來。

  “念老師傅執(zhí)掌鏢局的時候,福盛堂在咱們渭城也是一塊金字招牌。只可惜英雄老矣又所托非人,這福盛堂,如今果然是門庭冷落了……我魏某人也是看走了眼,腦子一熱,竟然就尋思著照顧一下舊相識。畢竟打我小時候起,魏家的東西走的就一直是福盛堂的鏢,只是福盛堂易主之后,我們也就換鏢局了。原本就有人勸我換一家妥當,我當時沒聽,這時候想起來,真是后悔莫及!”后四個字,魏東遠一面敲桌子一面一字字說出來,聲音極重。

  面對著他的指責,念奴嬌一言不發(fā),念武卻多少有了些怒意,卻被念奴嬌搖頭止住了。

  念武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心覺為父如此,真是可憐了女兒。

  魏東遠卻是心有怒氣,不發(fā)不快,這時候接著冷冰冰的道:“到底是牝雞司晨,不足為慮!果然女子就應(yīng)該做一些閨閣之事,好好的在家相夫教子也就是了,學(xué)什么走鏢經(jīng)營鏢局的差事!如今我相信你們念家,卻得了這樣一個結(jié)果,外面人知道了去,我也是會被人家笑掉大牙的……”

  “牝雞司晨四個字,這位郎君還是少說為妙?!?

  魏東遠還想再罵上一通,卻被一道原來的聲音打斷了。

  尋聲去瞧,卻是一個容貌行止皆上層的少年人,手持一物從后面走了進來。這少年看起來高高瘦瘦的,像個竹竿兒,面色十分蒼白,只穿一身素淡的青色布衣,渾身上下都寡淡的很。偏偏他的氣質(zhì)卻是極高妙的,只往那里淺淺的一站,就讓人心中生出“不俗”二字來。

  這人自然就是鄭丹青,他累了一整夜,這時候剛剛將畫全部弄好。不放心假手他人,鄭丹青便自己問了念奴嬌的所在,把畫送了過來。

  剛走到廳門,便聽到里面男子的諷刺之言,一猜之下便知道這位是這趟鏢的東家,鄭丹青聽不過去,這時候不免淡淡的說了一句。

  這話雖然淺淡,落進魏東遠的耳朵里,卻讓他渾身一凜,幾乎激得他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女皇在位,誰敢說“牝雞司晨”四字?

  他這句話若是傳了出去,簡簡單單的也能被扣上一條謀反的大帽子,到時候恐怕整個魏家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到底是心神激蕩之下失了言語,魏東遠一時間只覺得心臟撲通撲通跳的極快,冷汗瞬間就流了出來。

  “你、你是何人?”魏東遠看著鄭丹青,有些結(jié)巴的問著。

  鄭丹青很滿意他的反應(yīng),這時候淡淡一笑,道:“在下不過念府一閑人,郎君不必介懷?!?

  一面說著,鄭丹青一面沖著念武微微躬身,又向著念奴嬌走去。

  念武許久沒有見到鄭丹青了,這時候雖然不知道他是來做什么的,卻也不免愣怔了半晌。

  在他的記憶中,鄭丹青不過就是一個長得漂亮的小白臉罷了,原本每次見到自己的時候,都嚇的兩股戰(zhàn)戰(zhàn),一副毫無出息的樣子。怎么事到如今,不過月余不見,竟然就有了這樣通身的氣度呢?

  念武還在發(fā)呆,鄭丹青卻發(fā)現(xiàn)念奴嬌竟然不理會自己了,任憑自己將畫卷遞出,念奴嬌也不抬頭。

  到底是女子,再怎么女漢子的性情,這時候也無法全然擺脫開情感二字。

  鄭丹青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也不再跟她多做糾纏,索性徑直走到魏東遠身前,淡笑道:“郎君也是好大的福氣,這幅《貴公子夜游圖》竟然也能夠得而復(fù)失?!?

  說罷,鄭丹青在魏東遠身前的案上將畫卷展開,這幅他用了幾個晝夜完成的成品,展現(xiàn)在了眼前。

  念武驚得徑直跳了起來。

  念奴嬌仍舊低垂著頭。

  其余在場眾人也跟著大嘩,一時都將目光匯聚到了鄭丹青手中的畫卷上,都想看看這幅讓大家折騰了一整夜的畫作,到底是什么模樣。

  魏東遠這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卻又無法不相信自己的雙眼。這時候低頭看看畫,再抬頭看看鄭丹青,臉上露出十分微妙的表情來。

  “郎君請好生瞧瞧,這幅畫是不是您的那一幅?”鄭丹青淡淡一笑,直起身來……

  后續(xù)的事情,沒有多少鄭丹青需要忙活的。

  魏東遠那邊,這時候快馬加鞭的叫來了一位信得過的書畫行老板來做鑒定。這位老者圍著畫看了七八圈,最終的結(jié)論是有八分像,卻又不敢拍板。

  魏東遠無奈,又請來了兩位鑒定高手來一同來瞧。這兩位都是之前見過原作的,想必這畫若是有假,應(yīng)當逃不過他們的法眼。

  三人嘰嘰喳喳的議論了半晌,直到午時方罷。

  眾人都是門外漢,只能滿心焦急的等著,著急的不行卻又沒有辦法。

  其中心神最為忐忑的就屬魏東遠與念武了。

  魏東遠不知繞著大廳來來回回的走了多少圈,念武也是一直坐立不安著,茶水喝了不少,想要出恭竟又怕耽擱了結(jié)果揭幕,好不踟躕。

  念奴嬌一直沒有什么表現(xiàn),頭一直是半低著,面上也沒有什么太多的表情。

  鄭丹青倒是給自己尋了個位置便隨意坐了,微閉了雙目聽那三人的討論。

  每個時代的鑒定技法、鑒定側(cè)重都是有所不同的。他若是想要還憑借著這一行,在唐朝混下去,這一場討論他非聽不可。

  只是身子實在是乏了,尤其是做舊的最后一步煙熏,以往做完,尚且要大口大口的呼吸一陣子新鮮空氣才算好。鄭丹青這次做,一來是材料粗淺,二來是沒有專業(yè)的防護設(shè)備,只用棉布做口罩的他差點被煙嗆暈,直到走出自己的院子,鄭丹青都覺得腳步是虛浮的,腦子跟扔進云端的一般。

  好在畫是完美的,跟他以往的作品一樣,沒有半點瑕疵。

  現(xiàn)在坐在這里,鄭丹青還是一陣一陣的暈,偶爾聽到三人的討論聲都是忽近忽遠的,有些難耐。

  等著事情完事了,自己怎么也得睡三天才行。

  鄭丹青這樣想著。

  “魏郎君,有結(jié)果了?!蔽鐣r初刻,三個人的討論總算是有了個結(jié)果。

  “怎么樣!怎么樣?”魏東遠緊張的瞪圓了眼睛,念武也跟著屏住了呼吸。

  “恭喜鄭郎君!是真跡,沒錯的!”那三人一同點頭,其中一人笑問道,“魏郎君真是福緣深厚,這樣的畫作竟然還能失而復(fù)得。倒是真要好奇的請教了,是哪一位把畫追回來的?那賊人可抓住了?”

  “不是追回來的,也沒有見到什么賊人。”鄭丹青微微一笑,“我早上一開門,這畫就擺在門口了。想必是某位雅賊的惡作劇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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