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22天子作者:青禾時間:2020-12-17 18:21:39
幾乎每一座城市都有諸如解放路、紅旗路、北京路之類毫無新義的地名。此刻,殷皓正乘車行駛在佳木斯市的解放路上。從機場走出,鉆進停在路邊的一輛的士,便任由這名同樣一臉絡腮胡的司機將自己載往賓館。
“兄弟,來旅游還是做生意?瞧您這身形,是東北人吧?”一上車,這名叫張自強的司機就嘮開了。
“南方人?不像,不像?!睆堊詮娨贿厯u頭一邊隨手遞給殷皓一盒“哈德門”:“煙糙,別介意,給我也點上?!睂@名司機的熱情,殷皓并沒有感到奇怪。在過去的幾年里,他在旅途中遇到過很多像張自強這樣樸實熱心的普通人。
接過殷皓遞過點燃的香煙,張自強又打開了話匣?!罢f真的,和兄弟你一見面就覺得投緣。貴姓?哦,姓殷。不像我剛才在機場卸下的那小子,臉白得像吸粉的混子,大冬天的還戴著副墨鏡,怎么看怎么不得眼?!闭f話間,的士開進了一條岔路,停了下來。
“兄弟,還沒吃午飯吧?反正沒什么著緊的事,不介意的話,在這里的飯館將就一下。分量足,價錢也地道,附近的出租司機常來?!睆堊詮娨贿呎f一邊停好了車。
路旁灰蒙蒙的綠化樹后,一棟兩層樓房當街而立,門上懸掛的招牌早已被灰塵遮掩得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只有從路邊停放的十多輛的士,不時出出進進的顧客,以及門里傳出的鍋鏟聲和飯菜的香氣,才能判斷出這是一家飯館。
“來一瓶白的,我還要開車,就不能陪兄弟了,再來一瓶啤的。對了,老板娘,順子來了嗎?”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張自強找了靠門的桌子坐下。
“張哥,干你這行生意還不錯吧?”
“生意?以前還行,可現(xiàn)在……算了,不說這個,喝酒,喝酒。”兩人正閑聊,從門外急沖沖地走進一個身穿舊皮衣的青年男子,滿臉胡茬,頭發(fā)亂蓬蓬的?!绊樧?,過來,給你介紹一個新認識的兄弟。”張自強不由分說地一把將對方拽到座位上。
“這位兄弟眼生,哪兒的?”
“他是南方人,姓殷,沒事來咱佳木斯轉(zhuǎn)轉(zhuǎn)。”沒等殷皓開口,張自強就搶著說道。
順子接過殷皓倒過的一杯白酒,一仰脖,將酒倒進了喉嚨。“師傅,這位兄弟,我還有事,就不陪了。中午過來就是和師傅交代一句,給我爸捎個口信,說我今晚有筆生意要談,就不回家睡了,省得他老人家沒事瞎想?!睕]等說完,順子又急沖沖地走了。
張自強和順子都是木材綜合加工廠的工人,順子是他在廠里的徒弟。幾年前下崗后,張自強開上了出租。因為地處邊境,每年有不少不愿意依官面上的途徑越過邊界的人,順子就和一伙人靠倒騰點假護照假身份證之類的過活。
“東西倒騰了不少,可大頭都孝敬給黑白兩道的大哥了。”
“張哥,咱這靠近大興安嶺,再說木材現(xiàn)今走俏得很,木材加工廠的效益差得了嗎?”殷皓對張自強從木材加工廠下崗頗為不解。
“效益是好,可如今這廠早改制啦。”張自強悶悶地灌了一杯啤酒。
“下車,下車!”走出飯館,車剛從岔路拐進大街,一名交警伸手將車攔住。走出汽車,只見一名身體寬度差不多有身高二分之一的交警一只手正用警棍敲著車頂,另一只手正撓著額上一圈被警帽勒出的紅印。
“張自強,又是你,上兩次逮住你說是我們找岔,這次酒后駕車,還有什么話說?”白胖交警瞟了一眼張自強遞來的“哈德門”,雙手握住了警棍。
“得啦,得啦,啤酒不是酒么?《交通法》規(guī)定酒量大的司機,只喝點啤酒就不算酒后駕車么?跟我回支隊一趟,這乘客也得一起去,正好做個見證,免得又有人說我們不依法辦事?!卑着纸痪瘜堊詮娎埋{駛座,跟著前面警笛大作的警車開了出去。
汽車在一幢聯(lián)合國總部大樓似的建筑前停了下來。走出電梯,七轉(zhuǎn)八轉(zhuǎn)好像來到了迷宮,才看見一間掛著訊問室牌子的房間。
“顧主任,今天我身上實在沒帶這么多錢,要不緩上幾天,我找朋友湊湊,一準給您送來。”站在矮上自己半截的白胖交警面前,張自強的聲音也小了許多。
“張自強,你以為這是什么地方!要是人人都像你這樣,我們還怎么開展工作?今天要么是交上5000元罰款,要么是行政拘留一個星期,你自己選吧。”顧主任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接著又放低了說話的調(diào)門:“你也知道,這是市政府出臺的規(guī)定,每臺出租的營運費從8000元提高到2萬元每年,人人都像你這樣拖著不交,支隊每年上繳市財政的6000萬從哪里來?你也別跟我哭窮,就你那輛大眾,得?。玻叭f吧?交了營運費,別說喝點啤酒,就算你灌上兩瓶老白干開車,我都懶得管你?!?
“這營運費,我替張哥交?!币箴堊詮娪幸环N一見如故的感覺。大學畢業(yè)時,那位十分器重他的老中醫(yī)把他推薦給上海的一家全國知名的大型綜合醫(yī)院,被他婉言謝絕了,他寧愿靠給山里人治病所獲得的微薄報酬,來延續(xù)自己的夢想。從銀行里取出2萬元,想了想,便又提出3萬元塞進自己的口袋。
在張自強不住的道謝聲中,兩人走出大樓。張自強見殷皓還沒有找到住宿的賓館,便力邀對方在他家住下。殷皓拖著張自強在路邊的一間大商場停了車,在玩具柜臺前挑選了一輛最新式的遙控玩具汽車。一路上,張自強只是拘束地搓著手,不停地說著“這怎么好意思”的話。
“張哥,這話你一路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要認我這個兄弟,就別說個還字。”汽車沿路邊標有“松林街”鐵牌的小路行駛,最后在一棟除了幾堆朽木外,周圍近一里都沒有其它建筑物的平房前停了下來。
“典典,典典,看這個叔叔給你買什么了?快回去叫你媽媽早點準備飯菜,今晚我和叔叔好好喝上幾盅?!避囬T一開,一個五六歲模樣的男孩便鉆了進來。接過玩具汽車,在后座上就玩開了。
“謝謝叔叔?!毙∧泻⑴踔婢咂?,蹦蹦跳跳地往家里跑了過去。
平房不大,只有兩進。前面是一間十幾平米的客廳,后面一間大概是主人的臥室,左邊一間是堆滿了煤球和其它雜物的房間。右邊的廚房里,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子正掀開厚厚的布簾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用抹布搽著手。整套房除了兩人進來的大門,在雜物間和廚房的一側(cè)還有一道后門和一道側(cè)門。
“你嫂子是湖南人,來這里打工,20多歲嫁給我這個快40的工人,連兩居室的亮堂樓房都沒住上。這平房,以前是廠里的小倉庫,我還尋思著開上兩年出租,好買上一套樓房?!?
很快,熱氣騰騰的飯菜就擺滿了一桌。酒一落肚,兩人的話就多了起來。“這是臘味合蒸,是你嫂子自個兒熏的,要喜歡吃,讓你嫂子給捎上幾塊。想吃時也很簡單,切塊后用豆豉和辣椒粉一拌,加點水往鍋里一蒸就成?!?
夜深了,身旁傳來張自強帶著酒氣的鼾聲,隔壁的臥室里還傳出張自強的妻子迷迷糊糊哄兒子入睡的聲音。殷皓披上外衣,悄悄地推開雜物間的后門,在幾十米外一堆一人高的朽木后盤起雙腿。十幾年的修煉,他已經(jīng)很難改變每晚子時行功的習慣。
行功八十一周天,正準備從朽木后站起身來,前面突然傳來了撬門的聲音和有人壓低嗓門說話的聲音。
殷皓不由疑竇暗生,按說張自強的家境并不寬裕,除了一輛從親戚朋友那兒東拼西湊買來的的士,并沒有其它可以招惹小偷注意的東西。從木堆上悄悄探出頭來,眼前的景象不由讓他大吃一驚:二十多條黑影已經(jīng)將平房團團圍住,后門處也守了兩個人。就著月光仔細一看,這些人的手中竟都握著槍!
手腕一抖,兩枚冰涼的手術(shù)刀已取在手中,殷皓的心也變得冰涼起來。以他和守在后門處這兩人的距離,他完全有把握在對方發(fā)現(xiàn)他前,將兩人一擊斃命。但兩人臨死前的叫聲將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近距離同時面對二十幾把手槍的射擊,任他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逃脫。這時,平房里傳出驚呼聲和小兒的哭聲,張自強一家顯然已被驚醒。
趁月亮鉆進云層的短暫空隙,殷皓貓下身子從朽木后躍出。落下時身子就地一滾,落在他事先算好距離的另一堆朽木后。幸運的是,地上到處都是朽壞的木屑,輕微的聲音并沒有引起這些人的注意。幾經(jīng)周折,他爬上了臥室外堆放的朽木,小心翼翼地在朽木一側(cè)趴下身體,一只眼睛透過玻璃往里望去。
臥室里,張自強僅著內(nèi)衣坐在床前的地上,眼眶下一片淤青。身后,同他背對背綁在一起的妻子正側(cè)過臉用驚懼的眼神望著幾名不速之客,一邊安慰懷里哭泣的兒子。
“顧主任,我不是已經(jīng)交了營運費了嗎?這一手是啥意思?”面前這名握著手槍的人,竟是白天那白胖交警。
一名身穿灰色夾克,頭戴墨鏡的中年男子走進房來,對白胖交警搖了搖頭,陰沉著臉嗡聲嗡氣地說道:“車里沒有。”
“你……你不是上午坐我的出租去機場的那名混……乘客嗎?”
“呵呵,這會兒不裝傻充楞啦,告訴你,我今晚來這壓根就不是為營運費那碼子事,把這位朋友落在你車上的東西拿出來!”白胖交警的眼中露出了兇光,臉上的肥肉卻笑成了一團。
“為一件本不屬于你的東西丟了兒子的命,可就不值了?!卑着纸痪哌^去,舉起手中的槍,對準了女人懷里的孩子。女人驚恐萬狀地盡量側(cè)過身子擋住兒子,一邊用嘶啞的哭聲喊著救命。
窗外的殷皓心急如焚,以他目前的能力,最多只能同時射出五枚手術(shù)刀,臥室里有六個持槍的匪徒,屋外還有十幾人。即使他能各個擊破,將手腕上的12枚手術(shù)刀全部射出,匪徒仍然能將他和張自強一家人全部殺死。而備用的手術(shù)刀他放在牛仔袋最里面的鐵盒里,根本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取出。
“我再問一次,那東西交不交出來。”
“我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要我交什么!”看到黑洞洞的槍口貼近兒子的額頭,張自強嘶吼著想跳起來,卻被另外一把手槍逼了回去,睜著通紅的雙眼在地上喘著粗氣。
“還想裝傻,告訴你,是一把玉鑰匙!跟你一塊回來的那個外地人哪去了,再不說實話,你兒子可就真沒命了!”白胖交警將小孩從女人的懷中一把拽出,用手槍頂住小孩的腦袋。男孩蒼白的臉上掛滿了淚水,竟是被嚇得不能動彈了。地上拼命掙扎的張自強和他的妻子,被身后的四名匪徒死死地按住。
“他……大概是上廁所去了?!?
“不見棺材不落淚,還敢耍我們,廁所里早就搜過了,根本沒有!”墨鏡男子朝白胖交警點了點頭,“砰”的一聲,男孩的頭上出現(xiàn)了一個黑洞,紅色的鮮血混著白色的腦漿緩緩流出。張自強只覺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便沖到了頭頂,悲吼一聲,綁住他雙手的繩索竟被生生掙斷,不顧一切地抓向身邊一個匪徒的雙手,想奪下他的手槍。而他瘦弱的妻子也掙扎著沖上前來,用盡全身的力氣死死地掐住另一個匪徒的脖子。
“砰砰”,接連兩聲槍響,張自強和妻子也相繼倒在了地上尚有余溫的鮮血中。
眨眼間,張自強一家人便先后喪命。窗外,雙眼含淚的殷皓已顧不得一切,他揚起手中的飛刀,對準了房中的匪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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