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一八七七新紀元作者:楚連鋮時間:2020-12-17 19:02:23
這是清光緒三年初夏的一個早晨,晉西北的呂梁山綠意闌珊,風(fēng)從山間吹過,獵獵聲中卷起無邊無際的波瀾,似是準(zhǔn)備把一切盡數(shù)地吞噬,又不愿留下一絲痕跡。
數(shù)只山雀在樹林枝杈間躍動,突然,一頭軀干龐大的老虎從一棵長滿虬枝的老樹后閃身而出,探出饑餓的目光逡巡著自己的領(lǐng)地,四只碩大的虎爪緩慢而有節(jié)奏地踩在林間厚厚地落葉上,幾乎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音。
林中間歇響起的蟲鳴鳥叫都沒有打擾到老虎探尋食物的步伐,走著走著,這頭老虎的眼睛好像是被什么東西吸引住了,在不遠處的樹叢下,有個黑乎乎的東西被樹葉團團裹住,林間清涼的空氣中漂浮著一絲淡淡的血腥。老虎停住腳步,神情專注地看向前方,接連抽動數(shù)下鼻子,似是要努力從林間的氣味中辨別到什么。躊躇了片刻,它開始下定決心,挪動腳步輕輕走了過去。到了那團物體跟前,老虎試探著伸出一只爪子扒開樹葉,那東西突然動了一下,露出兩顆獠牙,竟是一頭被漁網(wǎng)纏住的野豬。
野豬看到垂涎欲滴的大蟲,巨大的恐懼讓它做最后的掙扎,“嗷嗷嗷——”驚起林中的山雀亂飛,卻對老虎沒有起到任何作用。老虎兩只前爪狠狠按住掙扎的野豬,張開血盆大口猛地咬向野豬的脖頸,虎頭攪動幾下,野豬已經(jīng)沒了動作,老虎滿意地松開嘴,舔舔嘴邊的血跡,看向被漁網(wǎng)勒得鼓出來的野豬肉,急不可耐地咬下去準(zhǔn)備大快朵頤一番,卻不料被漁網(wǎng)纏住了牙齒,老虎惱怒地想要掙脫開來,桐油浸泡過的細麻繩有一股令它難以抗拒的韌性,撕、拽、嚼、拖,大蟲使盡渾身解數(shù),仍沒有解開深深扣入自己牙齒中的漁網(wǎng)。
“唰——”一支鐵翎箭急如閃電般破風(fēng)而來,老虎似是久經(jīng)戰(zhàn)陣,軀體矯健地閃動,躲開了箭支,鐵箭深深沒入地下,箭翎仍在嗡嗡作響。面對奪命的危險,大蟲顧不得嘴邊的美食,低吼一聲,兩只前爪按住野豬,用力甩頭,在付出兩顆虎牙的代價下終于掙脫了漁網(wǎng),正待脫身逃離,只聽一聲怒喝“畜生別跑!”又是“唰——”的一箭射來,這支箭,更快,更急,大蟲已是躲閃不及,箭支射在它的胸口。驟然間,猛虎騰空而起,發(fā)出一聲震人心魄的咆哮,撲向前方射箭之人。天空中升騰起無數(shù)的樹葉,那是老虎向前撲擊時,虎爪和鋼鞭似的的虎尾從地上卷起來的。
只見那人身高五尺,三十歲左右年紀,黑黝黝的臉龐上怒目圓睜,絲毫不為老虎的咆哮聲所動,快速從身后抽出數(shù)把甩手刀,心底計算大蟲撲進的距離,驀地抬起手腕,一刀接一刀風(fēng)馳電掣般甩向老虎,刀刀射在大蟲身上,一路灑下朵朵紅花。那人手中只剩下一把牛耳尖刀,這時老虎只差他五尺左右的距離,快速向后騰挪兩步,然后甩身一縱,身形猶如一只展翅的大鵬,落下時恰好騎在老虎的脖子上,雙腿狠狠夾住老虎,用盡全力將尖刀插入大蟲的脖子中,劃出一道口子,頓時熱血噴涌。老虎奮力掙扎幾下,再也沒有了力氣。
“好哦!”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從附近的一棵樹上跳下來,邊跑邊叫道,“大師兄,你真厲害!”
大師兄坐在虎頭上松開衣襟,解開盤在頭上的辮子,舒緩心口如潮水奔涌的氣息后笑道:“張桂,怎么樣?”
張桂道:“大師兄,今天我第一箭沒有射好,以后一定努力跟你學(xué)藝,將來也一定能殺死這樣的大蟲?!?
大師兄哈哈大笑,扯了扯張桂腦后的小辮子道:“那你要加把勁了,我聽說師傅以前有個手下,十三歲就殺了一只老虎。”
張桂立時瞠目結(jié)舌,忽又恍然大悟,急聲問道:“大師兄你說的是不是殺了蒙古老賊的張皮綆?”
大師兄伸手扯了扯張桂腦門后的辮子,笑道:“對,就是你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真正強?!?
張桂吐吐舌頭,又突然懊惱道:“大師兄,這么大的大蟲,咱們怎么帶回去啊?”
大師兄道:“這只老虎虎須沒剩幾根,已經(jīng)老了,定是皮厚肉粗沒什么味道,我把虎皮扒下來,再取些虎骨?!?
“好嘞,讓俺看看大師兄當(dāng)年殺狗財主的手段?!?
大師兄哈哈大笑不再言語,張桂乖巧地在一旁幫手,不到兩刻鐘的功夫,師兄弟二人將一張漂亮的虎皮剝將下來。大師兄笑道:“好了,師傅那張虎皮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好些地方都被磨光了,這張剛好換下來?!?
張桂興奮地連連點頭。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陣陣悠揚的鐘聲傳遍山野,這是紫荊山上流光寺的晚鐘響起,在巍峨的山嶺中久久不息。
師兄弟二人背著虎皮提著虎骨走在山道上,兩匹快馬飛馳而過,濺起路邊灰塵。張桂問道:“大師兄,他們怎么是朝山上去的?”
大師兄觀察一陣后道:“你看這兩匹馬肚子上的泥漿厚厚的一層,看來已經(jīng)跑了不少路,走,怕是有大事。”
師兄弟二人在流光寺附近的水井邊將虎皮虎骨清理干凈,快步進入流光寺,行至寺后的一座小院中,在間禪房門口停住腳步,禪房門前有兩名青年和尚守在門前,大師兄與二人頜首示意,兩名和尚并未說話,只是輕輕點頭,大師兄輕輕叩門,輕聲道:“師傅,我是重光,我和小師弟去打了一只老虎,剝下些虎皮虎骨來孝敬您?!?
房門慢慢打開,一名身材高大、不怒自威的中年和尚走了出來,二人忙低下頭,和尚見到二人舒展開緊鎖的眉頭,道:“重光好心思,唔,把東西都拿進來吧。”
“是,師傅。”
三人步入房間,房門被外面的和尚隨手關(guān)上。和尚坐到禪床上,笑道:“桂兒,今天大師兄殺虎的本事如何?”
張桂頓時放松了神情,道:“大師兄真的好本事?!北銓C虎的過程給和尚說了一遍,一張小嘴燦若蓮花,差點把大師兄邵重光說成岳武穆轉(zhuǎn)世,可以撒豆成兵了。逗得和尚不時頜首微笑,張桂最后道,“大師兄說了,師傅現(xiàn)在的虎皮有些年頭,好些地方都磨光了,這張可以換下來?!?
聽到這句,和尚眉頭立刻緊鎖起來,師兄弟二人心中頓時生出懼意,壞了,又揭到師傅傷疤了。當(dāng)初大師兄因為提起往事被師傅打了一頓又餓了三天三夜,想想小腿肚都有些打顫。
和尚沉思一陣,忽又笑道:“往事成空,不提也罷,難得你們兄弟二人有這份心思。時候不早了,重光,你帶你師弟去休息吧!”
“是,師傅?!?
師兄弟二人步出禪房,有一中年男子在房外畢恭畢敬地守候,邵重光認得是師傅的一個手下,點頭示意后離開。那人亦是輕輕叩門,低聲喚道:“王爺,李錦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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