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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子一雙眼睛微微瞇起，眼神里有跳動的興奮。此時的他完全失去了前天來風(fēng)水鋪子里偽裝成大學(xué)生時的謹(jǐn)慎跟書卷氣。而且我看到，他右手的食指關(guān)節(jié)跟虎口上有厚厚一層繭子，跟洪爺手上的一模一樣。
他眼角的余光似乎也在我身上掃視著，那雙渾濁的微微發(fā)黃的眼睛盯得我很不舒服。我終于還是忍不住，在車行駛了一段時間之后接著下車撒尿為名，坐到了后面兒去。坐上車之后，我看到白六兒的臉色很差。
我開始的時候以為白六兒是因為我不聽洪爺?shù)脑挾业臍猓沁^了一會兒我覺得六兒不像是在生氣，反而是在害怕。我剛欲開口，白六兒突然抓住我的手。隨即，整個車進(jìn)入了隧道，周圍一瞬間就黑了下來，順子開始用手指在我胳膊上寫寫畫畫。
雖然在隧道里光線很暗，但是白六兒還是選擇了一個順子看不到的角度。胳膊上傳來的微微的瘙癢告訴我，六兒寫的是‘殺了他’！
直到半年以后，我才知道當(dāng)年洪爺囑咐白六兒的并不是什么倒斗的秘訣，是：“要是順子拐走小魚的話，就殺了他！”白六兒這人雖然好勇斗狠但是對洪爺?shù)脑捠墙^對的聽從。于是，當(dāng)順子將我?guī)宪嚨臅r候，白六兒就已經(jīng)動了殺機(jī)。
沒開多久，車就緩緩的停在茂嶺山腳下。這地界兒雖然位臨大學(xué)城，但是卻并不熱鬧，甚至可以說是清冷的可怕。順子緩緩的點燃了一支煙，從車的后備箱里拿出了一個大包丟給了白六兒：“提著，這是你的裝備。”
白六兒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番，然后打開仔細(xì)檢查著那些裝備。裝備里稀奇古怪，甚至還有一個造型詭異的防毒面罩！白六兒看完了之后緩緩說道：“小魚的份呢？”順子干笑了一句：“他用不著！”
白六兒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順子打量了他一眼，繼而說到：“看來那洪爺是什么都沒透露給你們啊。”
“你什么意思？”白六兒一邊說，手已經(jīng)緩緩的伸到了后面兒。
我知道他有把刀子藏在身后的習(xí)慣。白六兒慣用的一把刀，足有我半個胳膊長。這把刀是洪爺給他的，看起來很是粗糙的樣子，刀把兒就是一塊兒沒有錘煉過的鐵，但是刀刃卻鋒利異常幾乎是吹毛立斷！
“你說話啊?！卑琢鶅河终f道，他想要挑起話題來分散順子的注意，但是順子卻冷笑著吐出了嘴里的煙蒂，右手快如閃電的伸到衣兜兒里掏出了一支烏黑的槍?！斑线线?，小毛頭還想算計爺爺我？我知道那死老頭兒也是不會放過我的，我也沒想真的帶你們回去！”
他一邊說，一邊慢慢走近白六兒。順子的聲音并不大，但是每個字都像是敲打在我們的心里。我看到白六兒拿著刀的手在微微的顫抖，他這樣慌亂的樣子是我從沒見到過的。
“實話告訴你們，這山上根本就沒啥好東西，那勞什子九縱指揮所里面兒也什么都沒有，不過老子也不是為了它來的，真正值錢的，可是你小子！”順子一邊說一邊沖我走來，白六兒見情況不對，猛地把我往后面兒一推，說了句：“跑！”
白六兒說完之后快速的蹲下，緊接著身體縮起，腳掌猛地?fù)蔚叵蚯耙卉S，幾乎是一瞬間就沖到了順子的身邊兒。白六兒死死握住順子的右手，左臂抽出身后那把刀。刀刃夾雜著風(fēng)沖順子砍去。
他們的動作太快，我?guī)缀蹩床磺濉６叢粩鄠鱽眄樧痈琢鶅旱暮艉吐?，我呆呆的坐在地上，身體僵硬一動都動不了。
“小魚兒，跑??！”白六兒看到我還愣在原地氣的大吼了一句，也就是這一分神之間，他的手一松，順子猛的放了一槍！碰的一聲，刺耳的槍聲將我震醒，我恍然大悟一般從地上狼狽的爬了起來，往茂嶺山而深處跑去。
山上有大片的墓碑，很是不吉利所以平時根本不會有人來，山上的野草幾乎有半個人高，人走進(jìn)去不一會兒就淹沒在了草叢之中。
我吃力的走著，身后的打斗聲越來越小。我不知道剛剛那一聲槍響意味著什么，我也不敢去妄加猜測，只是一味的往山林里鉆去。就在我爬到半山腰的時候，突然腳下踩了一顆小石子，我整個人猛的往一旁山下翻去！
當(dāng)時的我驚慌失措的拼命抓著身旁的野草，野草被我薅斷了不少，但是卻沒能阻攔我摔下去的勢頭。我從半山腰一路滾到了山腳下，不知道翻了多少圈兒，只知道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連自己什么時候昏過去的都不知曉。
當(dāng)我再度有了意識，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夜了。天空黑漆漆的一顆星星都沒有，周圍全是很高的野草。山上很靜，連鳥叫的聲音都沒有一句，著實是奇怪。半夜霧氣凝結(jié)在野草上，露珠沾了我一身打濕了我的衣裳，那種陰冷的感覺直往骨頭里鉆。
我現(xiàn)在身上痛的要死，腰更是像斷了一樣，恨不得再躺下睡一覺。但是我卻不敢合眼，一時因為那個順子就在這山林之間，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提著槍找到我，二是，我覺得泥土之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涌動，順子身體里密密麻麻的蟲子已經(jīng)給我留下了心理陰影。
我在地上躺了好久才總算是恢復(fù)了一點兒力氣。就在我坐起來打算找找白六兒在哪兒的時候，我突然聽到，身后有個人叫了我一聲兒：“小魚兒！”
我欣喜若狂，剛想要回過頭尋找叫我名字的人的時候，卻猛地意識到，叫我‘小魚’的，只有洪爺跟白六兒，別人都是叫我的大名——洪天。因為我是洪爺養(yǎng)大的，又是無父母的孤兒，也就沿用了洪爺?shù)男諆骸?/p>
但是此時這個叫我的聲音，明顯是一個女人！
我沒有回頭，也不敢動?？赡苁翘ε铝水a(chǎn)生的幻覺吧……我在心里這樣安慰自己。過了十幾秒，我感到自己整個身體都已經(jīng)僵硬了。那個聲音卻又一次響了起來，而且離我非常近，就像是貼著我的后背在說話一樣！
“小魚兒！”
聽到這個聲音我一下子就毛了，它清清楚楚的從我的身后傳來，但就算是一個人從遠(yuǎn)到近走到我的身邊，我起碼也能夠聽到他的腳步聲啊，但是剛剛我一直屏氣凝神的聽著，卻連一絲一毫的腳步聲都沒有聽到。
這只能說明我身后的那個，并不是人。
“小魚兒，儂曉得下山的路那能走？”那個聲音又緩緩的響起，這一次我更加的確定，因為我從未見過操著一口純正上海話的女人。我沒有回頭，而是緩慢的站起了身子?，F(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害怕被順子發(fā)現(xiàn)，更加令我感到恐懼的是身后這個東西。
它能知道我的名字，大概是因為上山的時候，白六兒喊過我的名字。此時她叫我，我若是回了頭，恐怕也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見到我要走，身后的東西突然聲音尖細(xì)的笑了起來?！暗鹊?，等等我……”我卻哪里還敢等他，恨不得撒丫子趕緊跑，但是不知為何我越是想走就越是走不快，身上就像是有個千斤墜壓著一樣。而且，我感覺到那似乎是個人形……
“小魚兒，請儂幫我拿掰點東西下山去?！彼€在不斷的叫我的名字，我一句話都不敢說，拼命的用手捂著耳朵跑著，前方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見，周圍的空氣都好似凝結(jié)成了一團(tuán)，我跑啊跑不知跑了多遠(yuǎn)，突然被什么東西拽住，我猛地摔倒了地上！
“跑？還敢跑！”拽住我的人恨恨的說道。說來也奇怪，他的聲音一傳入我的耳朵里，我眼前瞬間就清明的開來。我一抬眼，順子那張陰戾的臉就出現(xiàn)在了我的眼前！“小子，還跑？”他叫囂著沖我走來。
順子的胸口有一道很長的刀上，幾乎是從左側(cè)的鎖骨一直綿延到肚子上。他左邊鎖骨受了傷，左臂抬不起來，走起路來晃晃悠悠的姿勢很是奇怪?！绊樧?！”我突然喊了一句。順子一愣，不知道我為啥要叫他的名字，幾乎是反射性的答應(yīng)了下來。
這座山以前打過仗，當(dāng)年的槍炮將整個山頭都削平了，死的人又豈是能數(shù)的出來的？既然有一個枉死的女人，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它們知道了順子的名字，大概也不會放過他。
就在這個瞬間，我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力氣，恍惚之間就像是身后有個人拽了我一把一樣，我猛地從地上站起身，飛快的跑了起來！當(dāng)時的我只顧著跑，根本沒想過順子會不會跟過來，也沒想過他會不會開槍。
只是還沒跑幾步，我突然感到腳下一空，似乎踩到了地縫之中！我猛地向前倒去，前面正好是一個不大的洞穴，我不偏不巧的栽了進(jìn)去。在陷下去的前一秒，我聽到上海女人的尖笑聲，還有那句：“請儂幫我拿掰點東西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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