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書小說閱讀網(wǎng)
當前位置:首頁>都市>歧途:我一生的岔路憨子

第七章 再度交鋒

小說:歧途:我一生的岔路作者:憨子時間:2024-11-01 02:30:02

卯生長跑似地趕回學校,而且直奔雙河廟,找到比他低一年級的長娃子。長娃子是馮隊長的大兒子,從小同卯生要好。 “長娃子.” “嗯.” “明天起,我倆回隊上去吃大食堂。好嗎?” “不?!? “咋不?” “難得跑?!? “難得跑,難得跑,你長腿怕跑,死人哪!”卯生火了。 長娃子翻著大眼睛,呆呆的。 “好,你不跑是吧?”卯生居然一笑,“但你現(xiàn)在得跟我回去一趟!” “回去做啥子?”長娃子莫名其妙。 “回去跟你老子說,就說我叫你們搬家。你們住的是我家房子?!泵鷶蒯斀罔F,“如果不搬,哼哼,小心我對付你!” 長娃子驚恐地后退一步。 特權什么時候都有。作為一方最高長官的馮隊長,在將何家大院劃定食堂時,特意留下了楚天家的三間瓦屋。不過他只占用了兩間,東頭一間,他夫妻及全家住,中間堂屋作他的指揮部。西頭一間,他特許房主一家居住不動。這就意味著楚天一家依然團聚,這待遇在當時是絕無僅有的。但馮隊長的“特別恩允”,只是特殊年代的怪異產物,而卯生現(xiàn)在提出的問題,則是稚童皆懂的事實。 “你說咋辦?”卯生催問,“是明天我倆一塊回隊上吃飯,還是你現(xiàn)在就跟我回去搬家?” 長娃子憨厚,但并不笨。他知道,憑力氣自己并不怕卯生,但卯生的心眼子他自愧不如。如果跟卯生較上勁,吃虧的只會是自己。再說,學校的飯也的確很難吃。 “跑就跑唦?!彼f。 卯生一陣高興。于是,他又如此這般地叮囑長娃子了很多話,以備應敵之需。 第二天,卯生領著長娃子,或說長娃子領著卯生,大搖大擺,雙雙走進本隊食堂。在卯生眼神的鼓勵下,長娃子一抹鼻涕,努力將聲音提高八度地對大個子大師傅叫: “喂,給01席開飯!” “01席?” 廚房一群人不約而同地扭頭看著長娃子。 01、02席是客座。是上面連長、營長們下來檢察工作時的雅座??墒菑N師們疑惑,今天并沒有通知做客餐呀。 “咋的,認不得我?”長娃子斗起膽來也厲害。 “噢噢,咋不認得呢?馮隊長的娃娃大少爺嘛?!贝髠€子大師傅笑臉相迎,“只是,今天我們沒聽說有客人呀。你這是……” “我吃,我跟卯生小表爺兩人吃。” “噢?!贝髠€子師傅轉向卯生。他發(fā)現(xiàn)卯生正盯著他,目光專注,銳氣逼人。他不由一怔:這小家伙厲害。昨日母隊長挨打,食堂人個個咋舌,議論半天哩。他想,這小家伙膽子能吃雷,還是少纏的好。于是,他又轉向長娃子問: “你要席,是你大大安排的?” 長娃子一聽提到他父親,頓時蔫了。他轉向卯生,那眼神分明在問:“怎么辦?” 卯生一笑,上前一步問大師傅道: “咋啦,是不是你吃飯,也要長娃子大大安排呀?不然,你也不能吃,是不?” “這,這……不是這個意思?!贝髱煾祵擂蔚?,“我是說,今天沒有做客菜?!? “哪個說要客菜了?”長娃子恍然明白,鼓起膽子叫,“快來,我們還要上學哪!” 兩人也是一席,也是一大盆子菜。這菜雖是南瓜葫蘆亂七八糟一鍋燴,但論質論味,都遠比學校那半生不熟的好上若干倍,干凈若干倍。 一上桌子,卯生即作好了“接見”白麻子的準備。果然,剛吃半碗,麻家伙便來了。 白麻子臉上,貼著品字形的三塊白紗布,猛看滑稽可笑,完全是幅小丑像。她雙手撿在背后,頭和臀部以上身子,一齊向右微微傾斜著,以致她走路有點“汰”。再配上那黑白相間的臉,簡直是一只活生生的大猩猩。 白麻子故弄風度地姍姍而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她與卯生第一個照面時,不禁暗暗一咬牙。但這只是潛在的,不容人察覺的。她生性奸詐、陰毒,其程度不惜治人于死地。同時,她喜好表現(xiàn)手腕,玩弄機謀。所以她處事、整人絕不盡做臉上。有人說,茍步文若不是一張黑麻臉,若沒有一臉鬼祟陰氣,有時候,她倒堪稱一只笑面虎。 此刻,她正是一臉笑。 她笑著,笑得那三塊將她麻臉襯得更黑的白紗布有些微微發(fā)抖。她雙眼在兩張不屑看她的,充滿稚氣的臉膛上,搜來索去。然后圍著桌子,緩緩地走了兩圈,最后停在卯生旁邊,特特地伸長腦袋,一臉笑道:“嘻嘻,不愧男子漢喲,有膽量,還真的回來了?!? 白麻子聲音不高,語氣平靜自然,很像一位善良和氣的女人在逗小孩玩。實際有些貓戲老鼠的味道。 “當然羅,”卯生用筷子敲了敲碗邊,“男子漢大丈夫嘛,說話不能不算數(shù)。” “哼哼!” 白麻子忽然收起笑容,收得風掃殘云,再努力一撇嘴,現(xiàn)出了一臉極度的輕蔑。 “說說,你拉長娃子回來,是為壯膽吧?這就是男子漢大丈夫?這算球個啥才不溜子本事喲,啊!” 卯生臉唰一下紅了,心也噗噗地跳,像偷東西被人抓住了似的心虛,憋得好一陣說不出話來。 白麻子一陣高興,得勝似地一撇嘴,又幸災樂禍地哼哼兩聲。 “你‘哼’我個球!” 卯生哐一聲敲響了碗。但話一出口,他突然為自己慌亂中說出的粗話感到臉臊。蘭山一帶的人豪放粗獷,連相當一部分孩子很小就會罵人。卯生卻例外。在母親教誨下,他自小說話文明,從不吐臟字。此刻情急犯忌,他感到一陣羞愧。他極力鎮(zhèn)靜一下,努力使自己的語氣平靜道: “告訴你吧,我領長娃子回來,這叫板眼,叫手段,你懂嗎?你有本事,也用啊?!? 白麻子一笑:“好啊——那,我們現(xiàn)在就試試!” “試吧!”卯生硬著頭皮說。 白麻子又次極度輕蔑地撇撇嘴,慢慢轉向有些發(fā)愣的長娃子。她忽然間像變了個人,一臉親切的,故做痛愛地摸了摸長娃子的頭,然后親昵地說: “長娃兒,你晌午不要再回來吃飯,???聽話。我們長娃兒一向都很聽話,是吧?” 長娃子呆著。他大睜雙眼,像看天一樣微微向上,一眨不眨,厚嘴唇的嘴巴也微張著,雙唇微微有些抖。這神情,像在思考什么,又像不屑與白麻子說話。 其實,卯生明白:長娃子每每這種神情時,既不是思考,也不是不愿與人說話,而是他大腦一片空白,沒了主張。 卯生急了,他用腳在桌下猛踢了長娃一下。長娃子這時才恍若夢醒。他看看卯生,想了想,慢慢轉臉看著白麻子,問: “我咋的不能回來吃飯了?” 白麻子洞若觀火地朝卯生一撇嘴,回頭對長娃子說:“學生娃子的糧食轉到學校去了。你們回來吃飯,人家不會有意見嗎,嗯?”白麻子很耐心,而且顯得十分貼心:“你想想,你大大是隊長,連你都跑回來吃飯,別人回來不?別人再回來,我們咋說呢?你該不想給你大大找麻煩吧,啊?” “不,不會有麻煩的?!遍L娃子說,“我跟小表爺問過學校,我們回來吃,學??梢酝思Z食。學校就是急著沒有鍋子煮飯哩?!? “退糧?說得輕巧!糧食退了,人回來吃飯,哪個侍候你們?嗯!再說,你們跑回來吃,亂哄哄的,這軍事化還要不,嗯!說給你們,糧食轉了就轉了,不能退!”白麻子叫著,又一拍長娃子的頭說:“長娃兒呀,老輩人說:跟著好人學好人,跟著道士跳家神,那樣會學壞的。你要聽話,???” 長娃子愣著,眼看他又會傻眼。卯生一氣,顧不得許多了,他突然站起來瞪著長娃子叫: “你說,不能退糧是嗎?那你問她,是哪個把我們糧食轉到學校去的?不是我們自己背去的吧?哪個轉的糧,哪個去吃飯。我們回來吃定了!” “對,哪個轉的糧,哪個去吃飯。我們回來吃定了!” 長娃子鸚鵡學舌,話也說得突然利索了許多。其實這些話,卯生提前都教過他的,只苦他一急,一時憋不出詞兒來。 “哼哼!”白麻子又剪叉式地背過雙手,頭一扭,狠狠地一撇嘴道:“你們的糧食是高頭叫轉的,哪個有球吊本事,哪個去找高頭。反正這里沒有飯給你們吃,隊上沒有那么多糧食浪費?!? “浪費,你還曉得啥子叫浪費?”卯生像喊一樣大聲說,“你說說,隊上泡青肥的茅坑里,每天幾大盆幾大盆地倒剩飯,是你叫搞的吧?為啥有那么多白米飯往茅坑里倒,就沒有我和長娃子兩人吃的兩小碗呢?你說!你要說不清楚,我同長娃子就到營上去問問?!? “對,我們到營上去問問!”長娃子附和道。 白麻子一愣,想了想,突然降低調門兒說:“這個啥呢,倒了飯、浪費糧食是不好,可是這也體現(xiàn)了社會主義的人民大食堂‘有剩有余’嘛,也是一種優(yōu)越性嘛!再說了,那些個婦女同志們做活路很苦、很累,吃飯多一點少一點的,沒個準兒,剩飯不倒,你們說咋搞?” “好搞!既然有倒的就有我和長娃子吃的,吃了比浪費好!” “你倒有理了?” “有理走遍天下。不信,我們陪你一塊去找營長、縣長評一評?” “你,你……我不跟你胡攪蠻纏!” 白麻子顯然有些犯怯,那張麻臉抽搐中露出了心虛的表情。她目光惶惶地逃離卯生,轉向長娃子問:“長娃兒你說,你——聽話不?” “我回來吃!”長娃子這次說得干脆、有勁。大概他已經(jīng)感覺到卯生占了上風。 白麻子氣急敗壞:“好啊,我去喊你大大!” “莫怕,長娃子,我去喊你媽!” 卯生針鋒相對,又有些兩肋插刀的味道。 空氣忽然間僵持住了。此前,白麻子還像一只鼓鼓的皮球,這會兒卻像皮球突然被錐子扎了一樣,慢慢中蔫了。圍觀的有人在竊笑。 長娃子母親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平常尊老愛幼,待人很和氣。但她一橫起來也嚇人,連那牛脾氣的男人也怕她七八分。而且,她特別痛愛長娃子,每逢長娃子有事被欺,她簡直是一只護犢雌虎。更令白麻子害怕的是,有次她只那么騷騷地向馮隊長表示了一下,就被長娃子母親聞訊抓破了麻臉,至今左臉尚有一瘤瘤兒。 “好好,算你狠。我不跟你們一般見識。” 白麻子自我圓場,又拼命地掩飾著尷尬,只是欲蓋彌彰,麻臉上的紗布也沒有掩蓋住那片恐慌。她倒背雙手,居然忘了撇嘴,便迫不及待匆匆而去。不過,臨出門時,她回頭惡狠狠地盯了卯生一眼,那眼神顯然在說: “你等著!”

手機上閱讀

點擊或掃描下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