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獨家梟寵作者:樂行春時間:2020-09-05 09:16:14
房間里。
小離已經(jīng)清醒了,說口渴,莫斯年倒了杯水喂他。
他實在不太會伺候人,尤其還是這么一個小孩,動作笨拙,水漏到了小孩衣服上。
莫斯年抽了兩張面巾紙,潦草地替他擦干。
小離有點嫌棄:“爸爸笨手笨腳的……我想要媽媽?!毙『A溜溜的眼睛盯著他,有點難過,悶悶地問,“別人都有,為什么我沒有媽媽?”
四歲的小孩,比同齡人成熟聰明許多,但到底只是個孩子。
莫斯年半倚著床柱,思慮片刻,反問:“莫離,你對你現(xiàn)在的生活滿意嗎?”
“還行。”小離答得很勉強。
“……”莫斯年輕咳了一聲,“既然你對你現(xiàn)在的生活沒有什么不滿的,那有沒有一個媽媽也無所謂吧?反正你從來沒見過……”
莫斯年沒有繼續(xù)往下說。
因為他發(fā)現(xiàn)小離的神色明顯黯淡了下去,小腦袋耷拉著,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衣服上那一小灘水漬,有些委屈地撇嘴:“我要是有媽媽,她肯定比你會照顧我。上次去醫(yī)院看媛媛的時候,她媽媽就會給她唱歌,講故事,還會哄她睡覺……”
他聲音越來越小,卻壓不住里面的羨慕。
這些事,莫斯年的確不會做。
他靜默地看著兒子,心里終歸有些不忍,他的確算不上一個合格的父親。
“小離。”莫斯年伸手輕拍了拍他毛茸茸的小腦袋,“你要是答應(yīng)我,不再隨便感冒生病。我就答應(yīng)你,把媽媽找回來?!?/p>
“真的?!”小離猛地抬起頭,眼睛都亮了,伸出小手要和他拉鉤,“騙人是小狗!”
莫斯年和他勾手約定,臉上難得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
說實在的,他自己也很想知道那個生下他兒子的女人,究竟是誰……
另一個醫(yī)院里,林染醒來時,只有一個感覺——痛。
五臟六腑都火燒火燎的。
她動彈不得,只能兩眼空空地盯著白到炫目的天花板,鼻腔里塞滿了消毒水的味道。
“染染,你醒了?”宋致遠的臉出現(xiàn)在她頭頂上方,他有些緊張地問,“感覺怎么樣?”
“我怎么了?”她嗓子啞得快冒煙了。
宋致遠扶她坐起來,喂她喝了兩口水,一邊解釋:“你被車撞了,還好沒什么大事。不過我趕過去的時候,那輛車已經(jīng)逃了!”
他不得不放下肇事者,先送林染來醫(yī)院。
林染捂著發(fā)疼的腦袋,費力回憶了一番,依稀記起昏迷前發(fā)生的事。
當(dāng)時有輛白色轎車突然竄出來,橫沖直撞地奔她而來,她反應(yīng)敏捷地閃躲,還是被撞傷了,加上剛剛挨了一頓折磨,體力不支就昏了過去。
多半是白凌宇的人……
“謝謝你救了我?!?/p>
“都過去了?!彼沃逻h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頭,溫聲說,“放下就好。”
林染蒼白著一張臉,沒有說話。
宋致遠抿了抿唇,出去找來醫(yī)生護士給林染做檢查。
她情況很穩(wěn)定。
醫(yī)生臨走前忍不住皺著眉說:“年紀(jì)輕輕的,身上怎么那么多傷?”
不過二十五歲,身體已經(jīng)是滿目瘡痍。
林染抿著唇,不吭聲。
那天晚上,林染做了幾個混亂的夢。
她回到了十七歲,和莫斯年初見的那天。
她以為她忘了,可所有細節(jié)都歷歷在目。
那是她人生中最不堪的時刻,被林家那母女設(shè)計,誆賣去了夜場,她以為她這輩子就這么完了。
莫斯年就在她最絕望的時候出現(xiàn),買下了她。
當(dāng)時她一身戾氣,只想著無論是誰買下她,敢對她胡來,她就和他同歸于盡。
那天晚上,她帶著這樣視死如歸的心跟著莫斯年回了家。
她是冰冷又拘謹(jǐn),渾身上下都是戒備,隨時會豎起刺來。
“你別碰我!我會殺了你!”她這樣警告他。
莫斯年只是瞧著她淡淡地笑,眼神像在看一個鬧脾氣的孩子。
她手腕被尼龍繩磨破了皮,他拿了醫(yī)藥箱來,屈膝半蹲在她面前,一只手捏著她的手臂,她下意識地想縮手。
他手指收緊,她便動彈不得。
“乖一點?!彼鬼嫠纤?,不知想到什么,緩緩說,“女孩子家,身上留疤總歸不好?!?/p>
語氣里是真的疼惜。
林染鬼使神差地就不動了。
他問她餓嗎?
她不吭聲,肚子在響。他輕笑,摸小狗似的揉了揉她的頭發(fā),系上圍裙親自下廚。
林染就躲在一旁偷偷地看。
沒有人為她下過廚。他袖口松松挽起,露出緊實的線條,做菜時他神情很專注。一身煙火氣,竟然半點不沾。
很簡單的兩個家常菜,一葷一素。
還有一碗面。
林染愣住,看著面條里白騰騰的熱氣竄上來,她僵在桌前。
莫斯年點了支煙,倚在一旁,隨意地問她:“多少歲?”
他買下她之前,就看過她的資料。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但資料上出生年份被刻意隱去,只剩下具體的日子。
林染說:“十七。”
“真小。”他在青白色煙霧里淡淡笑了一下,說,“生日快樂。”
她想莫斯年永遠不會知道,他是第一個對她說生日快樂的人。
她的出生,似乎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場意外的恥辱。
連她那個做小三的母親似乎都恨她,責(zé)罵,侮辱,毆打……都是家常便飯。生活沒有絲毫溫情可言。
十七歲的林染,聽到了第一句生日快樂,來自一個陌生男人。
那男人有一雙疏離而慈悲的眼睛。
她一眼淪亡。
莫斯年扔了把鑰匙在桌上。
“吃完,你可以選擇回家,或者留下來跟我。”
林染沒有走。
后來她從傅沛的口中知道,莫斯年買下她的那一天是他母親的忌日,而她多么有幸,在他生命里最珍貴的女人死亡那日誕生。
他的溫柔與孤獨,是一場與她無關(guān)的緬懷。
可她淪陷得那么徹底。
她想給莫斯年,也給她自己一個家。
她差點就做到了……
林染還夢到了自己那個剛出生,就夭折的孩子。
他尚在襁褓中,漂浮在血泊里哭喊著,仿佛在向她求救。她拼了命地朝他靠近,卻始終夠不著她,最后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血水吞沒。
……
林染半夜從夢中驚醒,一摸臉頰,滿面冰涼的淚水,心臟在胸腔里悲憫地跳動著。她看見宋致遠還睡在旁邊的小沙發(fā)上,她在黑暗里,死死地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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